第十章 到头来昙花一现-《重开三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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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宴过半,萧珀起身上前,对着慕云焕行了礼:“北越与大梁征战百年,于两国都百害无一利。今我国君派使者前来,想同大梁和亲,还望皇上成全。”
梁昙不受控制地抬高了头颅,呼吸都屏住了。她听到慕云焕的声音:“此事,朕需要问问永宁公主的意见。”
梁昙怔了一下,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这里。她一句话都说不出,慢吞吞地起身,然后离开,举止庄重,步履平缓。她从未这样感谢过深宫的礼仪,她从前厌弃的东西,如今却成了维护她自尊的最后-层外衣。
梁昙流着泪想,他果然是不爱她的,他果然是不想要她的。
她漫无目的地在深宫游荡,行至假山处突然被人拦住。楚晋将一个瓷瓶放在她
袖子里,声音恳切焦急:“公主,这天下还是不是梁家的,全在你手里了。”
梁昙蓦地瞪大眼睛,半晌才答了一句“好”。
慕云焕过来时已是深夜,梁县却未歇息,慕云焕兀自倒了杯茶,眼皮也不抬:“你今日逾矩了。”
梁昙并不接话,慕云焕接着道:“就那么不愿去北越吗?其实北越....”.
他还未说完就被梁昙打断:“皇上,先皇给你我赐过婚。我若是嫁人,只能是这大梁的皇后。”
慕云焕叹了口气,定定地看着梁昙:“大梁不需要皇后,如今的大梁,只需要一个和亲的公主。”
他语气平静得让人心寒,梁昙怔怔看着她,安静地落了泪。她出身皇家,这一生却没做过什么不得已的事情,景帝宠她,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。只是不承想过,头一回,竟是慕云焕予她的。
梁昙劈手夺过慕云焕手里的瓷杯,连同桌上的整套茶具,悉数摔在了地上,指着大门对慕云焕大吼:“你滚!”
她听到慕云焕的脚步声终于消失,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泣。楚晋给她的那瓶毒药,原来真正的名字叫做诛心。
因为她对着慕云焕下不去手,只能任由这毒药淌在地上,一点一滴,诛尽她的心。
半个月后,梁县跟着萧珀,坐上了前往北越的马车。
临行前,慕云焕来送她,随行的小太监捧着一盆昙花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。
梁昙立在马车前,慕云焕在她对面,两个人相顾无言。眼瞅着时间临近,慕云焕才折了朵昙花,放在了梁昙手上。
这画面同许久以前很是相似,梁昙句话未说,转身便上了马车。她想,她的这些年,都要过去了。
永宁公主梁昙,死在二八年华偌大一场空梦里。梦境尽头,也只剩一朵残花,讽刺一般存在着。
她犹豫良久,终于把那朵昙花放在随身带着的小匣子里。纵然慕云焕对她百般无情,他予她的一切东西,她也视若珍宝。从前她欺侮慕云焕,如今正好颠了个个儿,一报还了一报。
梁昙最终嫁给了萧珀,成了北越的皇子妃。萧珀其实待她颇为不错,唯恐她初至异国不大习惯,得了空子便带她出去转转。教她骑马,甚至在知晓她喜欢昙花后,寻来了好些个花匠,给她种了一园的昙花。萧珀自己也种,总是一身狼狈地回来,缠着梁昙给她擦掉脸上的泥土。
第二年县花开时,萧珀献宝一般带着梁昙去了种昙花的小院。昙花开放时间极短,萧珀便陪着梁昙等至深夜,在昙花开时凑在梁昙耳边:“你可喜欢?”
梁昙轻轻摇头:“从前喜欢,后来长大了,就越发不喜欢了。”
萧珀问及原因,梁昙靠在他怀里轻笑:“都说昙花一现,这样的花,虽然漂亮,却太伤神了。”
她没再说下去,她只是又想起来了慕云焕。近一年的时间,已经足够她原谅慕云焕、只是很多零碎的事情,想起,便会伤心。
好在,那些都是往事了。如今萧珀待她好,她便好好做一个妻子,尽管不是她少时倾慕的那个人,也起码是有了一个完整的家。
梁昙从未想过,有朝一日,她会再见慕云焕。他骑在高头大马上,一身玄色铠甲闪着凌厉的光,长枪直指的,是她的丈夫萧珀。
那是慕云焕登基后的第三年了,彼时萧珀已经封了王,两个人也已经迁往了萧珀的封地南川城,此处比邻大梁。生意往来频频,繁华热闹,更有不少大梁的子民,梁昙很喜欢这里。
慕云焕发兵北越,是没有一点儿征兆的。
仿佛突然之间,大梁的军队已经涌入了南川城,大街上的情势突然混乱起来,梁昙被匆忙的路人撞倒,虽被萧珀接住,却也扭伤了脚。萧珀无法,只得背着梁昙,十分艰难地往王府方向去。
未及王府门口,便被慕云焕拦住。慕云焕闪着寒光的枪尖指着萧珀的脖颈:“放下她。”
任两人如何愚钝,也晓得了现下这境况是个什么意思。梁昙偎在萧珀背上,忽然觉得心里异常苦涩。她环着萧珀的脖子,仰头笑得温柔:“你是来接我回大梁的吗?”
慕云焕缓缓点头,梁昙继续道:“急什么?让我回去换了大梁的衣服,别让你的兵进来,伤了我院里的花,我跟你没完。”
慕云焕没再说话,梁昙也不在意,让萧珀背着她回了府。然后她翻出来一个瓷瓶,看着萧珀的眼神认真道:“萧珀,我们大概活不成了,这一瓶毒药,我们分了吧。下一辈子,你可要早些来找我呀。”
萧珀吻了吻她的额头:“他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梁昙仰头饮了一口,将药瓶递给萧珀的同时摇了摇头:“萧珀,他现在即便把江山给我,也是多余了。”
她安静地靠在萧珀的肩膀上:“我从前喜欢他,想和他在一起,想做他的皇后。可是现在都不了啊,我好不容易活得幸福,却又被他破坏了。”
她伸手轻轻抚着萧珀的脸,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遍:“你千万记得,要....早些啊:
萧珀轻轻笑:“好。”尔后又加了句,“梁昙,对不起。”
梁昙不明白,但也没再说话,她的意识已经模糊,脑子里混沌地映出一个人影,一身铠甲,眉目英俊,像她最喜欢的那个人。
等慕云焕赶进来时,只看到梁昙同萧珀抱在一处,已经没了呼吸。
梁昙手边有一个精致的木匣,他拿起打开,内里只有两朵早已干枯的昙花。
那两朵昙花在匣子里安静地盛开了这么久,可是梁昙,她到死都不明白,楚晋用真话骗了她。
慕云焕确实私下里夺权,但是所为的,并非是皇位。他只是不想梁昙接触这些东西,因为他的母亲,便是被这些东西牵连。
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梁昙的,慕云焕其实记不清楚,他看到梁昙的第一面,只觉得这个姑娘像是从天上来的一样。再后来,梁昙不喜欢他,所以有人欺负他,他也从未怪过梁县。
梁昙在他心里,从来都是最好的,他少年时代连同青年时代,唯一挂念过的,就是梁昙。
他在风月事上蠢笨,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疼爱梁昙。
梁昙同他抱怨昙花一现,他便在昙花最盛时折下,即便花瓣干枯,这昙花,却始终是开着的。
后来景帝过世,朝堂动荡,以楚晋为首的党派一心谋反,他焦头烂额。
景帝在世时便叮嘱过他,楚晋此人,有勇有谋,若能为之所用,必是大梁肱骨,可是若不能用,.也必然是留不得的。
楚晋本是景帝最看好的,结果却因为梁昙钟情于他而失了皇位,楚晋怀恨在心,屡次想要伤害梁昙皆被他拦住。
可是梁昙不知晓,甚至同楚晋颇为亲近,他唯恐梁昙在他庇佑不及的地方受了伤害,又没有法子,只得以和亲的名义将梁昙送来北越。
北越请求和亲,无非是希望两国和平,既是如此,那么萧珀也定然会优待梁昙。
他同萧珀谈条件,请求萧珀代他照顾梁县几年,之后他接回梁昙时,会予萧珀珠宝牛马,数座城池。
萧珀本是答应的,只是等他解决了楚晋等人,要接回梁昙时,萧珀却不愿意了。他才终于知道,萧珀对梁昙,原来也是喜欢的。
他被愤怒冲昏头脑,慌慌张张带兵前往北越,无非是想将梁昙带回去,可他又错了。梁昙早已经不爱他,而他,断了梁昙最后的生路。
他这一生仿佛都在犯错,他挚爱梁昙,却一次又一次逼迫她,逼得她嫁来北越,逼得她服毒自杀。
就像他送给梁昙的昙花一样,他为了讨梁昙欢心将昙花折下,梁昙却以为那折断的昙花是他的威胁,在往后的岁月里,再也不喜欢昙花。
慕云焕吩咐将士们,将梁昙和萧珀葬在了一处。
有风沙吹进了眼睛里,慕云焕终于可以安静地落泪。为了他深爱的姑娘,也为了他自己。
分明深爱一世,却只能将她和别人葬在一处,因为这是他能给她的,最好的结局。
日上中天,我才悠悠转醒。
春灵像是趴在墙根偷听一般,我刚掀开被子坐起身,就见她端着脸盆推门进来。半句话没有,手脚麻利地给打着哈欠擦着眼屎的我洗脸梳头。
“夫人,午膳已经备好了,有青玉映雪、蚌珠沐雨、美人卷帘、银霜落江四道菜,不知夫人想搭配白米还是馒头吃?
春灵帮我把两颗襟扣扣好之后,就垂手站在原地等着我的下一步指示。这是桩顶重要的差事,当今权倾朝野、位高权重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
甚至就连那唯一人,当今圣上都会礼让三分的,辰王殿下陈之言,他唯一的王妃我,究竟中午的主食是米饭,还是白面馒头,的确是需要我本人亲自定夺的。
但春灵报的那四个菜名,着实把我给气到了。
“我说你们现在是不是连菜名都懒得重取就来糊弄我了。昨天也是这四个菜名,听着像是多金贵的菜,其实就是一个青萝卜拌白萝卜,一个剥了皮的老醋花生,一个黄瓜拉皮,哦,对,说什么银霜落江,不就是炖豆腐汤还把豆腐炖烂了吗?”
我真是越说越气,我得去问问陈之言要不要这么折磨我,有厌恶我厌恶到要饿死我的地步吗?
我左腿刚迈出门槛,就被扑通一声跪倒的春灵一把抱住,耳边随即响起了熟悉的话:“奴婢该死,都是奴婢的错,夫人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!
春灵总说她该死,可我每次生气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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